第六章丨上升的十月

2016-08-01 15:24:30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 [责编:吴名慧]
字体:【

第六章 上升的十月

让我们重新回到十月

率领高大的莴苣、矮胖的茄子

当然不能忽略在那边

唱着细细歌声

的莲心。水面徐徐上升

跷跷板保持着

微妙的平衡。一头是蝾螈类似狗的叫声

一头是百合里撒娇的淀粉

你扔掉了呼啦圈,拒绝它

长在你的腰上。而舞步

穿过戴着假发的树枝

穿过早泻的河流

穿过沾满茶垢却在不停旋转的瓷杯

跳进了无人命名的广场

阳光拥挤在看台,尘烟四起

云朵丢下他们破烂的袍子

你毫不在意,拼命用手臂和足尖

支撑起天空

那是正在上升的十月啊

在你不断变换的姿势里,到处闪动着

我有如繁星的眼睛

广阔天宇被怀疑和误解

压缩成窄窄一线

岁月的发梢滴下脏水,企图染到

你清风吹拂的前襟

我即将消失,在八层楼梯

的拐角处,在钢笔素描的尾部

在积满淤泥的井底

在遍布文字的荒原,首先是

我的陀螺不见了,它奇异地

长成了森林。整天吃饱鸟声的风

不停模拟你的舞姿

跳得树叶

一片片落下叶子的树,仿佛

裸露出本质的我

剥离了一层又一层“自我”

剥离了一层又一层“他人”

剥离了一层又一层诅咒与奚落

我终于看到自己遗失已久的影子

从秋天的山洞里

跑出来,像一只松鼠啃噬着

我的脚跟。十月

在这里重合。太阳与月亮

重合。事物与阴影重合

森林与树枝重合。芦苇

与暮色重合。祖坟与

花环重合。雨水与身体

重合……在重合中上升的十月

托举着天空,和我

你在我和天空之间。你无处不在

 

上升是艰难的,尤其它历经

距离的国度、血的征途

以及错综复杂的

昼夜的棋盘。我们经常挪动那枚

错误的棋子,它独特的走向

让我们动心,好比一棵

走向河边的树,却再也

无法返回森林。那时你正躲在

星星的背面,向你遇见的

第一座山奉献朝霞的绚烂

它接纳你涌动的波浪

但它不是河堤,不是沙,不是水草

不是能将你融化的鱼群

于是你取消了日出

取消了雨水,取消了

通过一条河道奔向大海的旅程

你将已经散开的

血的长发重新绾起

你将已经绽放的

心的花瓣重新收拢

难以平复的,是水的蹄声

一匹马化身为一百匹、一千匹、一万匹

茫然地

脱缰而行

整个原野充满了水,但

没有下雨

在让皮肤皴裂让视力模糊让肠道堵塞的燥热中

水的叫喊,无远勿届

它的蹄声叫出

一口口池塘

一汪汪湖泊

一块块沼泽

却没有一条顺畅的、可以挂在

爱的脖子上的河流

这时,我看到了你脖子上

孤独的雪,看到挺立的雪峰

焕发出可以改变世界的光彩

我看到天空那唯一一颗

绿色的恒星,牵着一枚豁齿男孩

从雪地里走来。他像一个黑苹果

正中我射向右上方的那支

自命不凡的利箭。而我身边的女孩

迈着紫色小花的步子

把嘴里的棒棒糖,插到

那块温柔的雪地上。她是我们

心爱的小雪人,是即将长成的

苹果树,是废墟上缄默的喷泉

和房间里独白的风铃

两个并肩的孩子,他们

重合的影子,形成

十月上升的高度。他们

重合的影子,托举

着天空,和我们

天空在你我之间。我们无处不在

 

十月在上升

金黄的十月,大幕开启

 

十月的地质渐趋稳定,虽然

并没改变其复杂的地貌

故乡不远,玫瑰的刺

暗杀了无限乡愁

那从剑上抖落的眼波

成为大山的腰带,助我

登上峰顶。一枚镍币

在地上翻滚,从一条小径

跑上土路,又从土路

跑到马路,再从马路跑上

潭邵高速,苦于找不到那个

通往古城墙的出口

十月,在上升中露出清晰

有如黄金的脸,在清晰中

晃荡有如秋波的暧昧

在暧昧中呈现有如大海的

宽阔面孔。大海说:

“出口在我身上。”

我立刻全身披挂着海水

我的全身被大海点燃

我用火的速度扑向那水

我用水的丰姿迎接那火

一座座山村

                城镇

                      桥梁

                            哨卡

                      桥梁

               城镇

一座座山村

被巨浪修改和删削

被浓烟抬起,安置在

摇摆不定的空中

你唤醒了我树底的悲风,好比

绵羊对青草的意欲,墓穴

对偷盗的渴盼,还有

河边那枯木对于

洪水的记忆

记忆的洪水

沿着那枯萎的干

迅速占领庞大的树身

我古老的血脉里勃然充盈

翠绿以音阶的方式,占领灵魂

无弦大提琴,在我宽敞的体内奏响

此刻

万物欢颂

以史诗的方式,迎接爱情

 

上升的十月,形成新的地质板块

耸立在欲望与责任之间,在

复杂与单纯之间,在

儿女与父母之间,在

倾慕与退让之间,在

南方与西方之间,在

舞蹈与诗歌之间,在

上半生与下半生之间

上升的十月,不再是

孤单的鸟,不再是碎裂的

歌声,不再是模糊昼夜边界的

无根的梦,不再是开往

凋谢的玫瑰火车,不再是煮沸后

找不到暖瓶的水,不再是

从诗歌枝头坠落的,酸涩的词汇

不再是被砍掉一半的明月

上升的十月,镜子里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西王母与周穆王

并辔而行。时光急剧倒退

牛郎和织女重新出现在银河风光带

为什么王母的眼里

含着泪水?

是“将子无死,尚能复来”的追问

还是“忍顾鹊桥归路”的追悔

上升的十月,南方不再

喑哑如铜,露珠穿着光的衣服

不再一碰就碎,草木不再

疯长,蝴蝶不再清高

秋水不再瘦弱,星星不再害怕

黑夜的蛆虫。原野一望无际

却总可以听到某个幽邃洞穴里

透空而来瀑布的轰鸣

上升的十月,“七”不再是七年

它换了一副面孔。它是七夕

是北斗的名字

是创世的天数

是月亮盈亏的周期

是太阳里颜色的排列

总之,它不再是一种距离和隔膜

而是抵达,是触摸,是开创

 

十月在上升

金黄的十月,大幕开启

要闻速递

专题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