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缺你不可》(书摘)

2015-10-26 16:08:58 [来源:华声在线] [责编:欧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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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的故事

叶婉一直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只有七十多斤,留着清爽的短发,唇红齿白,放在现在也绝对是受欢迎的美少女类型,就是个子矮了点。

我说:“是是是,绝对如此。”叶婉的故事,要从东北的上海三姐妹服装店说起。叶婉是浙江温州人,在她16岁的时候,父母给了她一笔上学的费用。叶婉有七个姐妹、一个弟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学念书的,排行第二的叶婉攥着这笔不大不小的钱,心一直扑通扑通地跳,因为她一直想着那个藏在心里的小小心愿——她想学做衣服。

但她不敢和任何人说这样的心愿,毕竟这和去学校念高中相比,实在是太登不上台面了。

那时候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来了一个上海的老裁缝,听说他做的西装特别笔挺,做女生的礼服更是远近驰名,所以那段时间叶婉天天跑去看老裁缝做衣服。她就坐在老裁缝店门对面的台阶上,看着店里络绎不绝的客人,老裁缝只要用尺量几下客人的身材尺寸,拿了布料,就让人回家等着,过一个星期再来取衣服。每当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叶婉看到老裁缝开始在布料上用粉笔画线,她就激动得不得了。

更让她激动的是,老裁缝在门口贴了一张告示,说他要开个裁缝班,每天早上上课。

叶婉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了,她鼓起勇气走进裁缝店问要怎么报名,老裁缝隔着金丝框眼镜,笑着递了一张报名表给叶婉,而报名表上,除了几项要填的信息之外,还有上课所需要的费用。

我们都应该猜到了。

叶婉想用爸妈给她的那笔学费去上裁缝课。她知道要是被发现,自己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但想到如果要去上学,那么每天都要坐在教室里动弹不得,还要像大姐一样每天放学后写字、练算术……那肯定比被父母发现她学裁缝更痛苦,毕竟被骂是一时的,而每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是要很久很久的。叶婉一想到做衣服就觉得很快乐,她觉得像老裁缝一样,每天迎来不同的客人,给客人量了尺寸,再看看客人心目中想要做成的衣服的图片,经过自己的双手,就能把一块布料变成一件好看的衣服,这是一件既能让自己快乐,又能让对方快乐的事情。

叶婉成了裁缝班里第一名的学生,这个班里总共只有三名学生。

裁缝从做裤子开始,一点一点地教她们裁各种各样的包边、里衬……这可以说是叶婉最用功、最勤奋的一段时间了。每天下了课之后,叶婉没别的地方可去,就待在店里帮老裁缝的忙,老裁缝也愿意多教她一点。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

有一次叶婉发烧,连续两天待在家没去上课,老裁缝挺关心这个上课认真的学生,所以特意去了两条街远的地方买菜,经过叶婉家,想要问问怎么回事。

所以事情还是败露了。

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叶婉的脸上。“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文盲!”叶父的怒吼吓到了所有人,叶婉流着泪,但没敢大哭,她说:“我就是想要做衣服,再怎么打也变不了。”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到了就连现在这个时代,也有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坚持自己的梦想。

第二天,叶妈妈偷偷把叶婉叫到房间里,她说想学做衣服可以,但是一定要去正规的学校里面学。叶妈妈拿了一笔自己的私房钱出来,让叶婉去市里比较好的学校上服装课,她说她会想办法瞒过去,不用担心。但其实叶婉知道,她爸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说破罢了。

一年后的叶婉带着大姐叶晨和三妹叶妍,从一个南方的小城市来到天寒地冻的哈尔滨创业。

她们虽然不是来自上海,但当时上海的服装颇具名气,于是,这家“上海三姐妹服装店”诞生了。

这个时候的叶婉不仅仅是为了梦想而来,身上更担负着下面四五个妹妹和弟弟的学费,还有全家人生计的重任。

刚在哈尔滨落脚开店的时候,因为叶晨和叶妍都没有做衣服的经验,所以叶婉就把流程给细分开来,叶晨负责做比较简单的裤子,而叶妍负责接待、做尺寸记录、记账,还有做饭。

一开始客人真的不多,所以叶婉就先给邻里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免费做了几件衣服,然后让她们去叫自己的朋友过来,只要是她们带来的客人,事成之后就可以拿到成交价十分之一的好处费。

服装店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全靠叶婉的好手艺,第一次上门的客人几乎都成了回头客,后来渐渐地不给回扣了,每天还是有很多人上门预约做衣服。

叶婉特别厉害的一点,就是无论有多少客人过来,只要她量过客人的尺寸,跟客人聊过几句,两个星期后客人再来取衣服的时候,她就能直接从几百件衣服里一眼挑出来。

这一年的服装课也真不是白上的,有些客人比较胖,但带来的杂志图样都是比较细挑的,叶婉也能根据客人的尺寸,尽量用剪裁去掩盖他们的缺点。

再后来,想要在上海三姐妹服装店做一件衣服,要足足等上一个月的时间。

生意好了,麻烦也来了。

当时东北的治安并不是很好,经常有混混到各个店铺收保护费。

不巧的是,有帮混混盯上了三姐妹服装店。

这天原先定做了衣服的三个男客人一起过来取西装,拿了衣服之后套在身上,三个人都一副很满意的表情,然后把手一背,转身就想走。

叶婉急忙拦在他们前面:“三位老板,你们的钱还没有结呢。”

三个人都没说话,其中一个人跟另外一个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直接从包里掏了一把西瓜刀出来,啪的一声用力拍在门边的桌子上。

叶晨和叶妍看到这架势,吓得赶紧拉住叶婉,连声说“算了,算了”。

叶婉不同意,直接问:“不知道各位大哥为什么要跟我们几个女的过不去?”

其中一个混混说:“我听我女朋友说,在你们这里做衣服要等一个多月,每次都要排队,我还以为怎么着呢,也来做套衣服看看,结果你他妈给我做了两个月,你知道我是谁吗?是你能怠慢的吗?你要我在我女朋友面前怎么说得过去?”

叶婉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直接冲带头的那个人说:“我们是生意人,不给钱你要我们怎么活?这个地方的兄弟不止你们几个,要是你们来做衣服可以不给钱,那是不是其他人也都可以不给钱?今天我诚心诚意想和你交个朋友,既然是朋友,以后无论是你来,还是你女朋友来,或者是其他你介绍的人来,一个星期就能取衣服。你可以四处打听看看,这在三姐妹服装店是从来都没人能有的待遇。你女朋友也应该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面子。”

三个混混听了,没有说话。

叶婉接着说:“如果你们这次不给钱,可以,但你们以后永远都别想在三姐妹服装店做衣服!”

“这里有人在吗?”这时候进来了一个穿制服的人。

“我来做衣服。”进来的男人大概有一米八,皮肤白皙,身形是北方人特有的魁梧的感觉,脸形却有南方人的精致。

店里的几个人都同时看到了他衣服上的工商局标志。

这是叶婉第一次见到黄培立。

见有人来了,几个混混没敢再闹事,悻悻地给完钱走了。

黄培立在店里转了几圈,然后对叶婉眨眨眼睛:“想不到小小的裁缝店还出了个女中豪杰啊。”

叶婉没有接茬儿,只是问了一句:“想做什么款式的衣服?”

黄培立其实留意叶婉很久了。自从他到工商局上班之后,每天都会经过三姐妹服装店,他渐渐留意起这个每天在店里张罗来张罗去的小女生。她虽然个子不高,店里的客人也真的特别多,但培立还是可以一眼就看见她。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睛吧,一闪一闪的,看着特别特别明亮,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打扮?她穿的衣服从来没有很多颜色,但总是感觉和别人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有时候下班经过服装店,店里客人没那么多了,他看着叶婉对着立体模特搭配布料的认真模样,不知不觉地对她有了那个时代所谓的“非分之想”。

而小混混来的那天,黄培立刚好从三姐妹服装店经过,看到来者不善的客人,本来已经下班的培立连忙把包里的工作服拿出来套上,打算唬一唬那帮混混。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初识。

那天叶婉帮黄培立量了尺寸,告诉他一个月之后再来取衣服。

但谁知黄培立像是故意似的,从那天开始,每天都要往三姐妹服装店跑一趟。一开始借口说自己来看看衣服做得怎么样了,后来开始给她们带点小礼物,什么进口的巧克力、饼干,还有书,后来干脆把单位发的大米一袋一袋往服装店里扛。知道大姐叶晨喜欢看电影,有什么新电影上映了,培立就买好四张电影票拉上三姐妹一起去看。

虽然大家变得熟络了起来,叶晨和叶妍也老是拿叶婉开玩笑,但叶婉从来没有表过态,听到她们调侃也是一笑而过。她只是一直催促姐妹要加班加点,因为年底快要到了,要赶紧把年前客人定做的衣服全部做完,她们也要开始准备置办年货回家过年了。虽然这一年来出门在外很辛苦,但在叶婉心里,最重要的是终于把这么多妹妹和弟弟的学费和生活费挣到了。她希望家里的经济状况好起来之后,妹妹在自己将来的生活里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不至于因为钱而委屈自己,她也报答了当初爸妈对她的服装梦想的支持。

三姐妹回家的车票是培立妈妈帮忙订的,本来要订在腊月二十五,但时间太晚,票都被订完了,所以就提前了一天,改成了腊月二十四的票,从哈尔滨回温州。

培立妈妈托人把车票送到了服装店,三姐妹知道改期之后赶紧开始收拾东西,腊月二十四一大早就离开了。

谁也没有想到,培立不知道这件事。

腊月二十五,黄培立早早起了床,那天哈尔滨下了很大很大的雪,是真正的鹅毛般厚重的大雪,是生活在南方城市的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的漫天雪花。

他站在三姐妹服装店门口,想给她们一个惊喜,因为他叫好了车准备送她们去车站。那一天在雪里,他足足站了两个小时。以至于隔壁的郑阿姨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雪人站在那里,一米八的个子,帽子上、肩膀上,都是雪。

“培立!你一个人傻站在这里干吗?”

“郑阿姨,小叶她们呢?”

“昨天一早就走啦!你不知道吗?”

那一瞬间,培立站在雪里,有点不知所措,那种心情,十几年后,他是这样跟叶婉说的:“我觉得那天幸好你们早走了,如果不是我等不到你,如果不是我心里那种慌张、那种害怕见不到你的感觉,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喜欢你。那天之后我脑子里面就没有别的了,想的全部都是你到底会不会回来,如果你不回来,我该怎么办。”

叶婉笑着回了一句:“多大个人了,还是这么矫情。”

没过几天,回到温州的叶婉收到一封信。那是一封足足有三千字的情书。

培立在信里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对叶婉的想念,没有送她去车站的失落,看到她们服装店因为租金到期,招牌被拆掉,心里说不出的担心,担心她不回来,担心以后都见不到她。没有遮掩的“我爱你”三个字,让叶婉重新有了那种已经好久没有的心扑通扑通的感觉。在信的最后,他说:“只要你也有一点点动心,告诉我,我马上去温州找你。”

叶婉把信胡乱塞在枕头底下,除了开心,更多的是害怕。

在她17岁去东北前的那一年,其实父母就已经安排好了她的婚事,前三个女儿的婚姻全都是父母做主。在温州,订婚是很严肃的仪式,就等同于结婚,双方在订婚后、结婚前还是不能有任何来往,但假如订婚被取消,就会像离婚一样,是甩也甩不掉的耻辱。

叶婉不敢让家里蒙受这样的耻辱,尤其是在家里的每个人都把她当作榜样的这个时刻。

她选择不回这封信。

那年回家后,不仅家里的生活费解决了,叶婉还买下一块地,要盖一栋新房子。一直以来都很低调,甚至因为女多男少有些受欺负的叶家,这才真正扬眉吐气。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与叶婉订婚的男方也在年三十晚来跟他们一起吃饭,叶婉不动声色,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一直想着那封信,不对,是那个写信的人。

不知道那个时候有没有这么一句话:该遇见的人,始终是会遇见的。

在短暂的春节假期后,三姐妹又回到了东北。

叶婉一出车站就看见了不远处站得笔直的黄培立。

还是下着大雪的场景,黄培立强忍着想要一把抱住叶婉的心情,接过了叶婉手中的行李。

因为之前的店铺过期,三姐妹服装店在培立的帮助下换了一间两倍大的店面,装修了一番。上海三姐妹服装店的招牌还装上了霓虹灯重新挂起,到了晚上,霓虹灯一亮,就是这条街上最显眼的招牌。叶婉每天还是忙着帮客人设计款式、裁剪衣服,今年的订单比去年多,她们三姐妹甚至雇了工人帮忙,还在一个记者客人的帮助下上了当地的日报,上海三姐妹服装店的势头一时无两。

叶婉不敢有丝毫怠慢,每件衣服还是坚持自己量尺寸、自己设计,保证让每个客人都满意而归。

回来没多久,有一次叶婉因为要办手续,跟培立一起去了一趟工商局。她感觉自己是托人办事,还是低调一点好,所以跟在培立后面,低着头,也不好意思四处张望。但谁知道他们穿过大厅,走上楼梯,每遇到一个培立的同事,他们都大声喊:“培立早!大嫂早!”吓得叶婉把头埋得更低了。培立听了一直偷笑,也不反驳,直到叶婉进了培立的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用玻璃压着的,满满的,自己的照片。

“哈哈,你别怪我同事,他们看你的照片看得多了,今天第一次见到真人。”

说着,培立拉开办公桌的其中一个抽屉,把一个铁盒放在叶婉手上:“我先帮你去办手续,你就在这里读读这些,都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写的。”他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

叶婉坐在沙发上,打开了铁盒。

里面全部是叶婉的照片,有些是重复的,有些应该是叶晨和叶妍偷偷拿给培立的,还有些是去年他们一起出去玩,看电影或者听音乐会的时候拍的。

每一张照片的背后,都有一段话。

“叶婉,今天有好多亲戚来家里做客,他们都问我怎么还不结婚,我说明年就结,人我都挑好了。他们问我是哪家的姑娘,人家对我有没有意思,我说绝对有,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你说我是不是够不要脸的?”

“小叶,我今天又跑到你服装店门口了,郑阿姨都快觉得我是不是犯什么病了,可我就是想站那门口看着,说不定你提早回来,我就能第一个知道了,对不对?”

“今天三姐妹服装店的招牌被拆了,我一问才知道你们是一年一租的,等明年你们回来,我给你们找地方住,一租就租个十年,租金我付,这样你就怎么也走不了了!”

“叶婉,我真的很想你,我睡不着。”

“叶婉,我写给你的信已经寄出去三天了,你没回,我突然在想自己会不会一直是单相思,但我又不想承认。就算我是单相思,你也要给我一个机会认真追求你,对吧?”

“叶婉,你为什么不回信?我真的想买明天的火车票到温州去,可是我怕这样会把你吓跑。”

“想你。”

“今天听郑阿姨说你们过两天要回来,你看见面后我怎么收拾你,居然不回我的信。”

“昨天做梦了,我在梦里一直追着你跑,追到累了我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在流眼泪,然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只要你马上回来,只要见到你就好,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

“我在想象我们的明天、我们的未来,以后要一起走的路,其实我不怕别的,生活压力什么的我都不怕,我就怕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叶婉还是被感动了。好像一下子回忆起了有生以来的所有委屈,小时候看着妈妈被邻里嘲笑连份子钱都拿不出的羞辱,偷偷拿着爸妈给的学费去上裁缝课怕被发现的提心吊胆,刚到东北人生地不熟却要在姐妹面前装作很有信心晚上却担心得睡不着的难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原来自己也会有人喜欢。明明就没有大姐叶晨读的书多有学识,也没有叶妍的长发飘飘大眼瓜子脸。原来这么平凡的自己也会有人喜欢啊。这是她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其实也不是难过,而是经过了这些,她好像终于找到可以松一口气的一小段时间、一个出口,她只想好好地,把这一切哭出来。

叶婉答应和培立在一起,但她有个条件:不能告诉叶晨和叶妍。每次叶婉都是等到半夜叶晨和叶妍都睡着了,才偷偷地跑出来,和培立一起在雪里手牵手散散步、聊会儿天。她怕姐妹们知道自己谈恋爱之后也会分心,因为叶晨和叶妍也有人追求,还不止一个,她担心她们在工作上有所懈怠,那前一年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一切可能就会化为乌有了。

对培立来说,只要叶婉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们交往后,叶婉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哈尔滨在办冰雕节,她一直很想去看看,叶晨和叶妍也一直嚷嚷着要去,但店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一直抽不出时间,每天工作结束的时候冰雕也都闭灯了。

又是一个工作之后的晚上,叶婉等叶晨她们睡着了,蹑手蹑脚地偷偷出门找培立,结果发现培立没有像平时一样站在后门外等她,而是坐在一辆车的驾驶位上,看见她之后下车帮她打开车门。叶婉上了车之后刚想发问,结果后座上叶晨和叶妍突然跳了出来,大喊:“被我抓住了!”

叶婉被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等不及她们说话,培立抢在前面说:“今天你们都要听姐夫的!现在姐夫带你们去看冰雕!”说完就握紧了叶婉的手,可能是怕她生气,但叶婉只是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没说话。结果大姐叶晨在后面喊:“你别弄错了,你是我妹夫!”

四个人在车里笑成一团。车开到举办冰雕节的公园的时候,四周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姐夫你唬我呢又,没灯怎么看冰雕啊?”叶妍透过车窗四处看。培立把车门打开,一个个地邀请她们下车:“都说了,今天听我指挥就好!”售票处居然还有人,老大爷给他们开了门,培立打开手电筒,一路带着她们三个走到最大的冰雕的中央位置。“你们等我一下。”培立话都没说完,人就不见了。

她们三个站在原地,冷得直打哆嗦,相互拉起了手。

“姐,你赶紧跟我们说说,你这是第几回偷偷跑出来了?”

“你不是每次都假装睡着然后在阳台上看我们吗,还问我!”

“哈哈,那是大姐,不是我!”

不知道哪里一个火苗突然蹿起,然后升到半空,砰的一声亮起

来,变成无数小火苗散开……冰雕群的中心,一束一束地,升起了烟花。她们终于看清了身边的冰雕,有企鹅,有北极熊,还有熊猫。不断升空散开的烟火照亮了整片冰雕,各种各样透明的雕塑,一下子变成红色,一下子变成蓝色。那是1988年3月18日。这是叶婉在她以后的漫长岁月里都没有办法忘却的一个夜晚。她说以前总觉得定格这种事情只会出现在电影画面里。而她这一辈子,也出现过一次定格,就是那个时候,培立抱着她,两个人一起抬头看着烟火的这个画面,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被放慢了。

听叶婉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压抑着内心的好奇和问题,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嫁给他呢?”

“哈哈。”叶婉乐了,“你就那么想我嫁给别的男人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我们在一起了,那就没你啦!”

不是说每个故事都一定要以遗憾收尾才显得悲壮,而是这个世界上始终有束缚、有坎坷;不是每个人都能飞蛾扑火,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追逐不放手。

培立妈妈走进三姐妹服装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打烊的时间了。

三姐妹和培立妈妈已经很熟了,她平时总是给她们送吃的,隔三岔五带自己的朋友来做衣服的时候,还说笑着跟朋友炫耀说这三姐妹都是她的女儿。

叶妍忙着从厨房端茶取点心出来,培立妈妈摆摆手说:“没事,没事,别折腾,我来做件外套和裤子,下个星期要和你黄叔叔去北京一趟。”

叶婉拿过皮尺准备给她量尺寸的时候,她突然说:“我和小叶单独聊两句吧。”等叶晨和叶妍上了二楼,培立妈妈才转身看着叶婉:“小叶,平时你曾阿姨对你们很照顾吧?”

叶婉知道这样的开头往往不是好事情,所以只是点点头,没说话。“能遇到你是我们家培立的福气,我和他爸都很喜欢你。”

叶婉低着头,缓缓地说:“曾阿姨,我们从来到东北到现在,您和培立是帮了最大的忙的,您要是有什么话您就直说,不用担心我受不了。”

其实培立妈妈没有任何恶意,她的顾虑也很简单。培立他们都是哈尔滨的城市户口,当时并没有户口合并的说法,如果娶了叶婉,以后要是生了孩子,就会直接落到女方的农村户口上。

“你也不想孩子一出生就和别人差一大截吧?以后你也会当妈,生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知道以后这半辈子就好像分了一大半给这个孩子一样,根本就没法不为他着想。叶婉,你比同龄人更成熟,应该懂我的意思。”

叶晨和叶妍一直在楼梯口偷听,可是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过了好一会儿,两姐妹重新下楼的时候,培立妈妈已经走了。她们看见叶婉坐着不说话的样子,也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知道的是,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再也没有见培立出现过,而叶婉则一直闷头画图纸,还因此耽误了不少其他客人的订单。

直到衣服差不多做出来的时候,三姐妹服装店收到一张喜帖,上面写着黄贺联婚。

叶婉花了那么长时间设计的,是黄培立夫妇的结婚礼服。她没有用当时流行的西式婚纱,而是设计了一套学生装款式的结婚礼服。

姓贺的新娘来店里试婚服的时候,耐着性子压着怒气没发火,一直在问培立回她娘家办酒席的时候能不能穿一回婚纱,自己那么多姐妹都是穿婚纱结婚的,只有她穿的是学生装,面子上过不去。

黄培立一直没说话,而是死死盯着帮他量袖口尺寸的叶婉。

叶婉量好之后,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看着培立,高高的个子,没有刘海,帅得很干净的样子。嗯,再多看一眼就好,叶婉在心里跟自己说。

后面的故事叶婉怎么也不肯说了,我也是有一次亲戚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偷偷问三姨叶妍才知道的。

她们姐妹最终一起参加了黄培立的婚宴,一切都风平浪静,甚至连叶妍都在背地里出谋划策怎么捣乱,但最后也被叶婉扼杀在摇篮里。

大家平静地吃了饭,平静地敬酒,平静地看着新郎喝得醉倒在地上。两姐妹都准备好了回家和叶婉好好地哭一场,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姐妹服装店仍然非常红火,每天的客人络绎不绝,以至于后来她们离开东北之后,还有很多人假借上海三姐妹服装店的名声开店,但都被以各种名义取缔了。

这一年三姐妹回温州之后,就再也没有回东北了。叶婉因为长期在外被男方退了婚,22岁那年干脆独自去广州创业,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大姐叶晨嫁进了一个经商世家,后来在上海定居;三妹叶妍和一个律师结了婚,婚后两人合开的律师事务所现在是全温州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

现在站在我身边认真摆弄着微单相机,想要找个好的角度把巴黎埃菲尔铁塔整个拍下来的叶婉,笨拙,但是仍然很可爱。

她是我最亲最爱的妈妈。

我没有再问她是否后悔,是否感到遗憾,因为我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是“不”。

我们以为失去的才是最好的,但你怎么知道,现在拥有的就不是最好的呢?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看完这本书的你,写下你目前觉得最最难以承受的事情,然后过五年,不,过一年就好,如果你还保留着这本书的话,你重新打开看看,我相信你会会心一笑的。

计较遗憾,只会更遗憾;记住幸福,才会更幸福。

“我说一件事你别告诉你爸啊,我现在有的时候还会在QQ上和你黄叔叔聊天,偷他的菜,哈哈。”

嘘,你们也都不准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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