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如来》书摘

2015-03-27 16:36:42 [责编:张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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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如来》文摘:

圣人的感性 (P154-156)

我们都知道孔子是教育家、思想家,读《论语》,我们还会发现,孔子也是一个诗人。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

这显然是对现实人生中某种珍贵品性的感慨和赞美。但是,问题是:这是一种什么表达呢?他没有说人,没有说道德,没有说社会,他说岁寒之时——季节;他说青青松柏——植物。这是一种疏离化的表达——通过拉开与具体所指的距离,不仅实现了对现实的超越,还达到了对无限内容的最大包含,更重要的是,还升腾为一种人生的诗意:用如此感性的句子,表述对人生如此理性的领悟。多么美的句子啊。

再看他讲政治: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论语·为政》)

大地上的政治,竟然如同我们头顶的星空,群星璀璨,而北极星明丽耀眼。他把政治说得这么美。在他的眼里,秩序就是美,美就是秩序。

仍然是用一种疏离的方式,表达最切近的意义。

再看下一则: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论语·子罕》)

逝去的,那些不舍昼夜、毫不顾及我们痛惜的情怀和挽留的指缝无情逝去的——是什么呢?此刻,圣人之心在叹惋什么?

我们从中看到了人生:那流逝的,不是我们的生命吗?而且,随着生命一起流逝的,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壮志,雄心,青春,朋友和亲人,友情和亲情……

哦!不能忘记《论语·子罕》篇中的最后一则: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前面四句是古代传下来的逸诗,很美,用现代汉语翻译一下,可以是这样的:

唐棣树的花呀,

翩翩地摇呀。

难道我不想你?

你住得远呀。

古人很浪漫,多情而且深情。孔子眼睛盯着这几句诗,心中默念着这几句诗,他是多么喜欢这样天真活泼的爱情啊!于是,他说,你真想他(她),你就千万里千万里地去追寻他(她)呀!嫌远,还不是真思念嘛。

这是幽默。但是,不懂诗,不懂诗人的情怀,不能进入诗歌的意境,不被诗歌中的情怀和意境感动和触动,又怎么能有此种幽默!

钱穆《论语新解》说:“此章言好学,言求道,言思贤,言爱人,无指不可。中国诗妙在比兴,空灵活泼,义譬无方,读者可以随所求而各自得。而孔子之说此诗,可谓深而切,远而近矣。”

好吧,言好学,言求道,言思贤,言爱人——随你说好了,我只是想说:夫子如此感性啊!

我们知道,老子是理性的,理性到波澜不起,哀乐不生,心如古井,冷静到冷酷,客观到旁观,抽象到无象,所以令人生畏,读《道德经》,凛然悚然。

孟子激情四溢,豪情万丈,浩然之气,充塞天地,果然一时丈夫万世豪杰,但他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不屈不挠,不枝不蔓,比之孔子,蓊蔼气象稍逊一筹,温敦气质似少三分。

孔子和老子一样,智慧幕天席地,和孟子一样,气质至大至刚。但是,比起老子孟子,孔子多了一些诗意。于是,他的世界,就多了一个维度,他本人,就多了一副眼光,一种胸襟,一种委婉,一种回旋,于是,他的人生,就有了山重水复时的柳暗花明,无路可走时的周行不殆!

忠,还是恕?(P66-68)

有一次: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论语·卫灵公》)

可是,我们知道,就在这同一章中,孔子曾经对子贡说过,他有一个“道”一以贯之,而这一以贯之的道,曾子曾经明确解释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论语·里仁》)

“恕”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心比心,你所不愿遭遇到的,千万别强加给别人。“忠”呢,是“恕”的积极的一面:你想要的,也要帮助别人达到,用孔子自己的话说,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论语·雍也》)。

可见,忠是积极的道德;恕是消极的道德。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还是孔子核心思想“仁”的基本内涵。

那么,为什么在回答子贡的问题时,在自己的一以贯之的两个字里,孔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剔除了“忠”,而保留了“恕”呢?

我的理解是:

首先,从“终身行之”的角度,“忠”是对别人做有益的事;“恕”是不对别人做有害的事。简化一下,“忠”是“做”;“恕”是“不做”。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的只是一种品行;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是需要能力的。因而,“忠”不是人人能做、时时能做、事事能做的。

“忠” 和“恕” 的区别还不仅在此。

“忠” 的定义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里面暗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人有共同的爱好与追求。

但问题是,人与人之间有相同的欲求,也有不相同的爱好。简单地以为自己想要的别人也一定想要,从而一定让别人要,就是强加于人。

更为值得我们警惕的是,忠,只是相对真理,它是一柄双刃剑,一不小心,它还会被坏人利用。

坏人假冒对我们“忠”,来代替我们选择和思想,从而奴役了我们的灵魂。

在中国古代,专制君主用暴力来压服人民,实行专制,是“强奸民意”。

用“忠”的借口,宣称君主代表人民的利益——宣称代表“集体”的利益,剥夺每一个“个体”权利;宣称代表“长远”的利益,剥夺人民当下的利益——言之凿凿,理所应当,从而让人民放弃对立而服从,叫“诱奸民意”。

强奸民意的时候,他们用的是法家的法、术、势;诱奸民意的时候,他们用的就是所谓的“忠”。

商鞅指导下的秦国,李斯指导下的秦王朝,是强奸民意。

朱元璋的大明,康熙、乾隆的大清,除了强奸民意,还常常诱奸民意。

古今中外,哪一个专制君主、独裁者,不是声称代表人民的利益,从而冒充人民的代表,来实行独裁统治呢?

他们总是有两手:强奸民意与诱奸民意。

被强奸,我们反抗。所以,我们至今痛恨二世、赵高。

被诱奸,我们往往配合,所以,直到今天,还有那么多人为朱元璋康熙乾隆唱赞歌。

孔子,看出了这个潜在的危险,并且,在两千多年前就发出了预警。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恕”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信念,正是对“忠”的片面性的纠正,是对“忠”有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的预防,是对“忠”的历史的、现行的、潜在的罪行的控告、警告与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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