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湖南一个极具个性特色的边远乡镇。有人给2007年前的这个镇画了一张像:边远山镇、债务重镇、产业空镇、治安乱镇、维稳难镇。在2007年前,这个镇发生过书记、镇长被就地免职的丑事;发生过镇党委书记来了半年就干不下去、要求辞职的难事;也发生过当地近百名群众摘下镇政府的招牌,浩浩荡荡到县政府群访而轰动一时的大事。这就是极具个性特色的湖南省常德市桃源县观音寺镇。2006年11月,被老百姓认为极具“敢说敢干”个性的33岁的唐述林坐着中巴车来到这个因欠债1.27亿元而“闻名”的边陲乡镇,一干就是9个年头。
12月4日上午,记者来到观音寺镇采访,在远离镇政府的杨家溪村,正碰上73岁的老人冯春枝和几个妇女在溪水边的码头洗菜捶衣聊家常,她们误认为记者是领导,主动围上来:“你们不是来调唐书记的吧?这样的好领导不要调走了,他是我们观音寺老百姓的恩人。你到处看看:在观音寺,只要有人家的地方,就有水泥路通到家;只要有田土的地方,就有水渠在流水;只要有干旱的山岭陡坡,就有机埠能抽水;只要有人住的地方,就有水井和码头。老百姓一辈子不就图个柴米油盐酱醋茶,干旱田土有水呷。我嫁到这里50年了,唐书记是我看到的最好的书记。他用几年功夫,就圆了我们老百姓一辈子的梦。”伴着棒棰擂衣的节奏,她编出了一首顺口溜:“又修圳来又修桥,百年大计万年牢,旮旯田里有水跑,感谢党的好领导!”
唐述林到底是个什么人?能在这个“一说起观音寺就脑壳大,一到观音寺就想回家”的边陲乡镇一扎就是九年,并能让这个贫困乡镇成为红旗乡镇。“我是个有争议的人,但肯定是个干实事的人。我只能用忘我的工作来弥补自己做人方面的缺陷,我为什么只能当个乡镇党委书记,是因为这个个性,我为什么又能推动工作,还是因为这个个性。我的个性是什么?只要能为老百姓干实事,就敢惹事、不怕事。管它什么正处副处,能跟老百姓干点实在事,就是自己的狠处!”在海拔800米的万羊山林场,记者找到了唐述林,这个才42岁的年轻人,乍一看像是60岁的老头,头发白中透着灰黄。他正在给一个叫封老六的林场主打电话,嘱咐其砍小毛竹不能砍树。“林场海拔500多米的悬崖上修的这条路,有二十多里长,400多万元成本投入,政府只花了50万做启动资金,其余全是当地40多户老百姓靠质押林权证自筹。”在万羊山,记者遇上了几个开着拖拉机在山上砍毛竹的人:“一早晨下来,砍的毛竹可卖300多元。感谢唐书记带着我们修了路,过去是睡在银窝子里没钱花。”原来,万羊山连片5千亩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竹,毛竹一年一砍,越砍越长。以前没有路,毛竹全烂在山里了。像万羊山这样在悬崖陡坡上修路,这几年,观音寺就修了4条共48公里。还有,渠道硬化58000多米,整修、硬化山塘380多口,疏理渠道10多公里,新修滚水坝18座、整修水库9座……这一切大都是老百姓主动出的义务工。去年大旱后冬修水利,老百姓主动出义务工3000多个,三个月的工程量超过了过去20年的总和。燕家坪村修建滚水坝,群众主动投义务工780个,在天南海北打工的青年人都赶回来了。工地没有电,为了赶进度,老百姓自发用100多把手电筒为工程施工照明。工程刚完工就下大雨,附近的老百姓就把自己家里的塑料布拿来盖在坝上挡雨。
“目前社情复杂而观音寺又民风彪悍,你为什么能够一呼百应?”记者不解。“只要你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办实事而不是搞形象工程捞政绩,老百姓自然就听你的,我这个乡最远的村到镇里来回有140公里,这个村的水渠都通到了每坵田,水井都打到了户,公路硬化到了组,边远村孩子上学不方便,我们就在村里办起教学点,办这些事当然比在大马路旁搞政绩工程难得多,但确实比这些政绩工程得民心。”唐述林说,“还有,就是树立身边的典型。老百姓身边的人身边的事最能感动人!”原来,2007年,唐述林刚到镇里工作不久,一群人来到镇里讨账,见到唐述林又拉又扯又闹,旁边一个叫姜素贞的人跑过来扯架,说了一句话:“这个书记才来一两个月,看他干的几件事,他应该是个能干事的好书记。”就她这句话,一群人就散了。这一下点亮了唐述林心中的灯:“要给老百姓干实事,也要用老百姓身边的人来感动老百姓。一个人就是一盏灯,一盏灯照亮一群人。”于是,在全镇海选“道德模范”的雏型开始诞生。到今年,已开评6年。今年,全镇共分“清洁工程”、“公道正派”、“引领风尚”等12类道德模范,每类评出5名,共60名“道德模范”的彩色头像、事迹在镇政府院内一挂就是一年,纯铜的奖牌挂在“道德模范”的大门正中央,影响着一片人,光耀着一代又一代。
在观音寺的几天里,没有听到唐述林惊天动力的大事,见到的都是老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实事。一个乡干部说了一个唐述林找他谈话的故事。他说,唐述林刚来镇里开第一个干部会,通知9点到会,11点他还在街上吃早餐。唐述林找他谈话,没有批评,只要他共同思考一个问题再谈心。这个问题就是“我是谁?为了谁?依靠谁?”九个字。九年过去了,唐述林用自己的行动让我明白了“我是老百姓,为了老百姓,依靠老百姓。”
在观音寺的山山岭岭转悠了几天,该到镇政府去看看了。一走进简朴的镇机关院子,最抢眼的是耸立在大门口的60位“道德模范”宣传栏,在两层办公楼门口,是一片白底红字的《公务铭》:“边远难镇,压力千钧;牢记宗旨,情系百姓;卧薪尝胆,克难求进;众志成城,和谐美镇。”唐述林每周一的晨会都要站在这里带着干部庄严诵读;在二楼的会议室里有唐述林2007年抄录的一副对联:“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莫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的饭,穿百姓的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同时,还挂有他赠给村干部的一副对联:“当村干部不易,当好村干部更难,莫道村干部无用,和谐发展要靠好村干部带头,做老百姓不易,做新型农民更难,勿说老百姓弱势,新村建设全靠新型农民参与。”
坐在唐述林办公室的木凳上,记者问:“在这个地方一干就是九年,有何感想?”他指着墙上自撰的“杂感”:“万羊群山揽白云,玉带几缕绕观音;两湾银河归何处?苗叶水碧最娱人。”“一纸调令近十春,无愧组织不负民;银杏有灵应知我,夙夜难眠为观音。”(记者 刘麟)